装机猛增价格“跳水” 光伏行业过热“后遗症”渐显

  河北秦皇岛昌黎县荒佃庄镇附近的一处光伏发电场（无人机照片）。 新华社记者 杨世尧 摄

  缩减人员、技术改造、产能闲置……岁末年初，多家光伏企业都在调整自己的步伐以适应环境的变化。

  过去一年，光伏制造端产量、发电新增装机等多个指标连创新高，但产业链各环节产品价格却几乎全线“跳水”，产业存在过热过快扩张、中低端产能过剩、无序竞争等问题，质量风险、功率虚高等发展隐忧也不断显现。业内人士认为，2024年要聚焦光伏行业高水平质量的发展，加强统筹布局和政策落实，明确光伏发电项目投资开发有关标准和要求。同时，须持续鼓励创新，让光伏行业竞争回归技术创新的主赛道。

  强劲——众多业内人士如此形容过去一年光伏行业的发展。“预计2023年全球太阳能投资将达3820亿美元，石油投资将达3710亿美元。这在某种程度上预示着太阳能投资在历史上首次超过石油。”中国光伏行业协会（下称“光伏协会”）名誉理事长王勃华在2023年12月中旬举行的中国光伏行业年度大会称。

  光伏协会也在会上第二次上调2023年装机预测，预计全球光伏新增装机由305-350GW上调至345-390GW；中国光伏新增装机由120-140GW上调至160-180GW。

  从国家能源局最新数据分析来看，2023年前11月全国太阳能发电累计新增装机就已达到了163.88GW，同比增长149.40%。截至11月底，全国太阳能发电装机容量约5.6亿千瓦，同比增长49.9%。

  受发电端需求的带动，光伏制造端同样增长强劲。光伏协会多个方面数据显示，2023年前10月，我国光伏制造端产量同比增长均超过70%，总产值超过1.3万亿元，创历史新高。

  放眼全球光伏市场，我国光伏企业依靠领先的技术、规模化生产和全产业链布局，不断斩获市场占有率。2023年前10月我国硅片、电池片、组件等产品出口量分别同比增长90%、72%和34%，继续保持光伏产业在出口贸易“新三样”的稳定地位。

  与装机、产量等多指标连创新高相对应的，是光伏产品价格过去一年“跌跌不休”，几乎全线“腰斩”。

  以组件为例，从2023年2月开始价格一路走低。10月以来，降价速度开始加快，多家企业光伏组件开标价格单瓦最低值跌破1元，有企业最低综合报价甚至到了0.86元/瓦。

  部分光伏企业直呼，价格“狂泻”击穿企业的成本线。“现在很多二、三线企业都在亏着卖，我们虽然还能维持盈亏平衡，但这样的价格很难持续。”某龙头光伏企业中国区负责人告诉记者。

  与“降价”这一热词密切关联的，是过剩与内卷。工业与信息化部电子信息司处长金磊指出，我国光伏行业发展仍存在着产业短期过热过快的扩张、中低端产能过剩、无序竞争、全球贸易中不确定性风险增加等问题。

  据天合光能董事长高纪凡介绍，2023年光伏制造全产业链新增产能比行业累计的所有量还多。他指出了企业扩产的四个原因：企业愿意投、地方政府支持、金融机构融资便利和别的行业的跨界意愿强。“这些新企业由于技术、人才和管理能力不够，导致一系列经营问题，甚至有些企业投产之日就是停产之时。”

  隆基绿能董事长钟宝申同样表示，金融力量叠加地方政府支持加速了产业的扩产速度，“花钱的人花的不是自己的钱”是光伏产能过快扩张的本质，而这一问题的解决需要时间。

  产能过剩也导致行业竞争白热化，潜藏众多风险。记者正常采访了解到，随着竞争加剧，已出现一些企业为减少相关成本而降低产品质量的现象，比如在硅片厚度以及各类辅材上偷工减料等。下游电站投资企业担心，持续低价的情况下，能否保障产品质量和供货效率，是否会带来不可预知的风险等。而从更长久来看，持续低价竞争将损害光伏行业的创新基因，进而减弱我国光伏产业的竞争力。

  “功率虚标”现象是行业发展的另一大隐患。赛迪智库集成电路研究所新能源研究室主任江华指出，2023年国内不同企业争相发布光伏电池转换效率世界纪录，但部分纪录值从检测结果来看，甚至存在诸多不符合基本物理规律的地方，数据亦不能经多家机构复现。

  “在检测认证方面，我们跟国外还有一定差距。”江华表示，“功率虚标”的原因，一方面在于，随着新技术的出现，检测技术对于新型组件的适应性还没跟上，各检验测试的机构之间尚未形成一个统一标准，检测设备、检测的新方法的不同都会造成检测结果的偏差；另一方面，也存在部分检验测试的机构利用检验测试标准的不统一、检测的新方法的不成熟而不当竞争的现象，后者会对行业带来很大负面影响。

  “光伏行业现在已处于“最强内卷进行时”，所以大家别去期待2024年光伏能有特别高的单瓦盈利能力。”阿特斯阳光电力集团的创始人、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瞿晓铧在2023年11月的一次会议上直言。

  这也是业内对2024年光伏市场的普遍预期——市场广阔，但产能过剩的背景下，新一轮调整或者洗牌不可避免。

  根据国家能源局提出的目标，2024全年全国风电光伏新增装机2亿千瓦左右，较2023年的目标提升了25%。

  从长期视角看，在全球应对气候平均状态随时间的变化的背景下，国际市场的增长空间也仍然蕴含巨大的机遇。“据IRENA预测，到2050年，全球光伏累计装机将超过180亿千瓦，而且未来光伏市场的增速也可能会远超预期 。”江华认为，只要不出现“黑天鹅事件”，未来全球光伏市场仍然会有很大的发展前景。

  如何面对2024年的危与机？业内一致认为，要聚焦光伏行业高水平质量的发展，加强统筹布局和政策落实，加快配套建设，拓展行业应用。同时，持续鼓励创新，推动行业企业加快创新和技术攻关，让光伏行业竞争回归技术发展的主赛道。

  据了解，在光伏发电项目投资开发中，造成“低价中标”原因，一方面在于从地方政府、投资开发企业到制造企业成本压力的层层传导。另一方面，也与开发企业本身的招标机制有关。

  “地方上建设百万千瓦级的沙、戈、荒风光大基地，经常对投资开发企业提出一些附加条件，不同程度上增加了项目投资和运行成本。而且地方政府对投资企业的附加条件缺少一个明确、统一的标准，甚至一个省的不一样的地区对企业也会有不同的要求，增加了项目投资中的不确定性。”水电水利规划设计总院副总工程师谢宏文建议，国家和地方相关主管部门结合详细情况，出台统一的标准和明确的要求。

  面对功率虚标的问题，中国光伏行业协会在工业与信息化部电子信息司的指导下，组织业内企业签署《光伏组件功率规范诚信标定和溯源自律公约》，旨在促进面向新型组件的测试标准和测试方法的统一。

  “当下，行业已进入一个新的技术迭代期，N型电池组件未来将面临巨大的需求。”江华表示，布局Topcon电池等新产品，要比较长时间的技术积累，未来，拥有核心技术优势的有突出贡献的公司仍然会拥有强大的竞争力。

  河北秦皇岛昌黎县荒佃庄镇附近的一处光伏发电场（无人机照片）。光伏协会也在会上第二次上调2023年装机预测，预计全球光伏新增装机由305-350GW上调至345-390GW；中国光伏新增装机由120-140GW上调至160-180GW。